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宫里除了两宫太后,以及秦之羽苏婉韵本人外,还有一个人知道秦之羽和苏婉韵之间的事,甚至是一清二楚。这个人便是正在和苏婉瑛赏枫叶的赵绾瑜,她颇得秦之羽的信任,除了前朝的事秦之羽几乎对她无话不说。有一次秦之羽酒醉跌跌撞撞的跑去了她居住的院落,然后说出了这事,因此赵绾瑜才晓得了这事。事后秦之羽放下尊贵的身份求她不要说出去,赵绾瑜也知道兹事体大便一直守口如瓶。
赵绾瑜初入礼王府时心里对苏婉瑛怀着复杂的心情,她对苏婉瑛的身份敬重,可同时她也是很羡慕嫉妒的。可直到知道她只是个替身以后,赵绾瑜没了嫉恨也没了羡慕,只剩下了敬重,比之前更加的尊敬,而尊敬也存着几分同情与可怜。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,却一直被蒙在鼓里,直到如今。
一缕晚霞照进枫叶林,照在苏婉瑛精致的脸上,照得更加柔和。赵绾瑜微微侧目,看着她的侧脸,其实苏婉瑛的容颜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之中算不得上乘,只是中上之姿罢了,但看着让人舒服,比起她妹妹苏婉韵眼角间的犀利,赵绾瑜更喜欢苏婉瑛,有时候赵绾瑜异想天开如果自己是男子,必然会选皇后那样的容颜。可惜她不是男子,更不是天下之主。回过神来,淡淡一笑,见她似有疲态,便道:“娘娘,我们去流萤亭坐会儿吧。”
苏婉瑛确实有些累了,应声,和赵绾瑜一道过去。
流萤亭,是枫叶林角落的一个亭子,亭子里镶满数千颗圆润硕大的夜明珠,在黑夜里夜明珠的光能引来萤火虫,便命名为流萤亭,也取“轻罗小扇扑流萤①”之意。而亭中的栋上刻着诗:枫叶千枝复万枝,江桥掩映暮帆迟。②
苏婉瑛见着那亭中刻着的诗句,生出了几分莫名的伤感,这诗后两句竟和思念联系着。赵绾瑜见她久久不说话只驻足着怔怔的看着栋上的诗,便吟诵出来:“枫叶千枝复万枝,江桥掩映暮帆迟。忆君心似西江水,日夜东流无歇时。”
她的声音也很好听,吟诵出来带着几分思念与缠绵。苏婉瑛这才回过神来,看了她几眼,才入亭中坐在石凳上,说道:“我还从不知道赵妹妹的声音也如此好听呢,今儿个我算见识了。”
“是臣妾卖弄了,”赵绾瑜继续说对这诗的见解,“只是臣妾以为诗再好,放在现下也不应景,尤其是后两句。娘娘以为呢?”
苏婉瑛正在感伤,却听得这一句,心生好奇,“哦?不知赵妹妹有何高见?愿闻其详。”
赵绾瑜小觑着她的脸,见她没有生气,而是露出几丝好奇,便笑道:“高见不敢当,只是臣妾觉得后两句不应景罢了,此诗是鱼玄机送别李亿才写的,后两句思念之情浓重,只是放在现下不合适。皇上正在兴德殿里,离这里没有太远,那么思念又在哪儿?再说,那李亿离开是为了去接嫡妻,鱼玄机最多也就一妾侍,而娘娘是皇上的妻子,如何都不与鱼玄机相提并论的。所以这诗后两句放在现下,甚至是娘娘身上是不适合的。”
苏婉瑛倒是听明白了几分弦外之音,不再提起这诗,脸色缓和了几分,“古书上说鱼玄机性聪慧、有才思,好读书,尤工诗,又是唐代四大女诗人之一,若能和她相提并论也是好的呀。”
赵绾瑜淡淡一笑,转了话头,声音清脆如珍珠滑落玉盘,“再过半月,皇太子册封礼便要举行了呢,臣妾在此恭贺皇后娘娘。”
听皇太子册封礼几字,苏婉瑛便心中欢喜,果然上天还是对她不薄的。淡淡的扶她起来,又挥退了身后的堇素,堇素本不愿意离开,但在苏婉瑛的示意下也只好福身退到几丈远。
苏婉瑛如今有着身孕,现在又让堇素退下,若出了事赵绾瑜便脱不了责任,赵绾瑜也十分清楚,只能更加小心地伺候着。自然她也不傻,知道这是皇后的示好,因为愿意信任,才要堇素离开的。
“本宫的棋艺一直不佳,有心想学学下棋,奈何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教授。”
苏婉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,让赵绾瑜有些摸不着头脑,却不得不回话,“怎么会呢?宫里这么多人,怎么会找不到。说到棋艺,最好的当属钟昭容,曾经她还让皇上连输数盘呢,闹得皇上不得不缴械投降,答应了她数个赏赐呢!”突然脑子一热,说起了钟昭容,仿佛明白了什么,抬眼便见皇后注视着自己,对上她的目光,又确定了几分。
从她眼里读出了自己想要的意思的苏婉瑛缓缓说出来,“礼聘女子的位分已定,想来再过两个月就要入宫了吧。这宫里啊,要热闹喽。”别过脸,又说:“一枝独秀不是春,数枝绽放也不是春,只有百花齐放才是春满园。赵妹妹你说是不是?”
“娘娘说的是。”
苏婉瑛继续说:“新欢也好,旧欢也罢,总都是欢过的。咱们皇上也不是无情的人,有了新欢岂会忘了旧欢。”看向赵绾瑜,“只是总得有人提醒他有了新欢莫要忘了旧欢也是。赵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?”
已说的这么明白,赵绾瑜也不是傻子,当然明白皇后想让钟昭容出来,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,让她出来的原因,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些即将进宫的新人吗?想让钟昭容吸引皇上眼球,还是想让钟昭容出来分散众人的目光?不过她不介意答应这事,反正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。便道:“娘娘说的极是,想来钟昭容在养性殿里也悔悟够了。”
让钟昭容出来,是苏婉瑛刚刚想到的事。见赵绾瑜没有拒绝,便觉得没什么事可说的了,称时间不早了要回朝凤宫,又说会让如妗编织好一套首饰送给赵绾瑜的。赵绾瑜拿人家的手软,小声和苏婉瑛说这事自己能说服皇上。她也头一次觉得‘拿人家手软,吃人家嘴软’这话是有道理。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苏婉瑛说的是对的,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爽快答应帮忙说这事。若她自己不愿意,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答应的。
苏婉瑛见此,才离开枫叶林,回了朝凤宫。
而等在宫门口的如妗见她们来,没见到苏婉韵来,觉得奇怪,上前扶着苏婉瑛,然后一边走一边问:“娘娘,三小姐怎么没来?”话毕,却感觉身后有人拉自己,转过头去看是堇素另一只手在拉自己的衣服,对上堇素警告的眼神,又冲着自己微微摇头,很是不解。
堇素正要找由头分散皇后的注意,反倒是苏婉瑛自己开口,“事已至此,避无可避,堇素你不必这么小心。”又看了眼扶着她的如妗,如妗还和从前一样单纯的很,她年纪又小,苏婉瑛本不愿让她晓得这些事,现如今也不得不让她知道这些事,便嘱咐堇素,“堇素,有些事我想如妗也应该知道了,你和她仔细说说。我有些累了,进去歇会儿。”
堇素称是,等苏婉瑛进去后,拉着如妗回到宫人房。
两人紧闭房门,堇素跟如妗说了那些事,那些之前瞒着如妗的事,一点点说来,听得如妗云里雾里,又仔细询问半天,总算明白了,也明白了她主子的不易。两人又约定好护着她们的主子。堇素更是说自己到了二十五岁也不出宫,要一直陪在皇后身边。然后两人去了椒房殿服侍。
椒房殿里,苏婉瑛刚刚躺下,见两人捧着膳食来。
堇素向苏婉瑛微微颔首,示意她已将所有事告知,苏婉瑛也放下心来,但她又有些心疼,在她心里如妗像她的妹妹一样,让她心生保护,那种姐姐护妹妹的感情,原本她想着让如妗一辈子都没有烦忧,护着她平平安安的直到二十五岁出宫嫁人,过幸福的生活。但是现在为了自己,也为了朝凤宫往后的日子,只好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,希望她快点成熟起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,成为像堇素那样的好帮手。
如妗仿佛从苏婉瑛的眼里看出了什么,报之一笑,“娘娘,请允许奴婢冒犯一次。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?当初我只是一个流落街头差点被人卖到那种地方去的小丫头,无父无母,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。那时候跳河自杀,您正好路过,把我救了,然后带我去了苏宅,又说服夫人让我成了您的丫头,给我取名字,您一直对我很照顾,然后带我去了王府,又到了宫里,成了朝凤宫除了堇素姐姐以外的一等宫女,还对我这么好,不让我知道那些事。我如妗三生有幸,能和小姐相遇,我真的很感谢小姐做的一切。”突然跪下来说:“我一生都无以为报,只能同样对小姐好,现在我知道了这些事,小姐放心我会向堇素姐姐学习,成为您的左膀右臂。另外,我一生都不会离开您的,就算到了二十五岁我也不会出宫的,求您别让我走好吗?”
苏婉瑛含泪应了。
①轻罗小扇扑流萤:出自杜牧《秋夕》
②枫叶千枝复万枝,江桥掩映暮帆迟:出自鱼玄机《江陵愁望寄子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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