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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锅的汤底已经开始沸腾,两人却谁也没有动筷子的念头。
索翰林的脑筋以最快的运行速度想这件事,喜悦与沉重参半,思索良久,他才开口道:“我很想和你在一起,只是这种时候,莫名有种趁人之危的感觉。”
趁着南柏岩下落不明,趁着她可能还没有坚固的心意,非他所愿。
“我回来T市,一是惦记着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们,二是为了见你。半个月后,我就回法国,我会在那边继续完成学业。”钟艺柠态度果断,“无论是不是你,都不会是南柏岩了。”
“我平凡无奇,父母早逝,人生有污点,与他的距离遥不可及。他现在是喜欢我,一旦热情褪去,会觉得我乏味,但可能又碍于种种不方便摆脱。他的婚姻规划应该是门当户对,是可以互相辅佐,不给南家丢面的,可我全都达不到。”这些最现实的问题她都想过了,“我和他在一起,他一定会后悔的,而我不想在那种提心吊胆中生活,坐等被厌倦,不如不开始。”
说这些话时,钟艺柠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被南柏岩厌倦的女孩们的结局,她不愿自己变成那样。相信自己是特例吗?可是那些女孩哪个不是开始时觉得自己能抓住南柏岩呢?
“就算他是我人生一道深刻的烙印,我也要让他过去。”这些话已经在钟艺柠的脑海中重复过无数回,反反复复,更坚定决心。
索翰林从她的表情上未看出任何异常,可以想到她下了多大的决心。他缓缓开口:“半个月,如果你没有改变主意,我和你一起去法国。无论你想结婚,还是继续完成学业,我都支持。”
半个月时间,南柏岩如果活着的话也该回来了,无论钟艺柠是否还需要时间思考,索翰林想最大程度确保她没有遗憾。等离开了这个是非多的地方,他们去法国开始新的生活。
“我会很期待和你一起的生活。”他眼神诚恳,“只要你想清楚就好。”
“好。”钟艺柠应下,已经决定的事,多些时间证明也无妨。
“快吃饭吧。”索翰林说着夹起肉片下锅,默认结束了刚才严肃的话题,转换轻松的气氛,“尝尝他们家怎么样。”
钟艺柠点点头,把话都摊开说清楚了也能放开了胃口去吃,她跟上转换后的气氛:“好啊,每天换着不同的地方吃。”
随后两人有说有笑,愉快地吃完了一顿火锅。
回来再见到索翰林,和他聊天,都还是从前般亲切、随意,可以任意谈天说地,每一句话可以被充分理解,她喜欢这种窝心。
吃完饭他们去附近的商场逛了逛,钟艺柠买了两件当季替换的衣服,逛完感觉到身体疲乏,索翰林把她送回酒店。
“你好好休息,有需要的时候随时联系我。”索翰林嘱咐道。
“嗯。”他总会让自己感觉到不孤单。
钟艺柠回到酒店后先洗了一个澡,然后把空调调到最舒服的温度,躺在柔软的榻榻米上,顿时感到一种松散的惬意。很久以来,她习惯把自己活得悲惨,因为心中有愧觉得不配好好生活,尽管这些年不断地在弥补错误,也未有丝毫舒坦。
是去了伊波克后,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并且做着自己喜欢的事,才感觉到活着的意义,见证了那么多无奈的死亡,才深刻地懂得珍惜生命。那段时光,是她十二岁以后心里最舒坦的日子。
现在回来了,回到亲切的地方,有可以创造任何舒适的条件,她躺在松软的床上竟又睡不着了,内心腾升熟悉的自责感。她始终无法逃避内心深层的黑洞,舒适让她不安,心里像被火焰反复的烘烤,眼前不自觉地就浮现出那场爆炸,以及家属们痛彻心扉的哭泣。
无论钟艺柠对这个世界付出了什么,而她对于那些家属来说,是永远的罪人。
又想到老钟,一生磊落为人,最后因为女儿落个声名狼藉的下场,甚至付出生命。
钟艺柠的手攥紧被子,从忙碌的生活突然掉到一个放空的状态,对她来说其实很可怕。她的身上已经背负了多少命债,还要再加上一个南柏岩吗?仅从生命的角度,也很难忽略这个事实。
他受伤的样子,还有深夜偷听到的聊天,挥之不去。
钟艺柠和伊波克那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们建了一个网上联络群,想到这里,钟艺柠登陆自己的账号,发现群里已经有上百条英文聊天记录了。她一条条翻看,开始是报平安的消息,然后有人分享自己的生活,发表些感慨。
昨晚的时候,有人说起了伊波克的情况,那边的军队已经全面撤退,当地陷入兵荒马乱的状态,政府正火急火燎地想应对措施。其实大家心里有数,这种局面下,那里的人民只能悲惨的成为战争牺牲品。
他们曾经一腔热血的坚持努力,只起到杯水车薪的作用。
“你们有人可以联系到伊波克那边的人吗?”钟艺柠在群里问,她还是想确定南柏岩的下落。
过了没多久,有人回复道:“我有认识的士兵刚从那边撤退回来,你是想打听人吗?”
她马上抱了希望:“是的,可以帮我打听一个叫南柏岩的中国男人吗?”
“好的,你等等。”对方痛快地答应。
紧接着群里有其他人说话,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:“南柏岩?我对他有印象的,他很帅,我们还聊过几句。”
钟艺柠发了一个笑脸,命运多奇妙,哪想有一天这个名字会成为牵挂。
等待消息的几分钟里,她想到伊波克如今昏天暗地的惨状,自己逃离出来,算是劫后余生吧。南柏岩究竟是已经埋身沙场,还是坚守到最后一刻活着退出呢?
如果他活着的话,医护人员篝火晚会那天,他会出现才对吧?
她感觉手脚冰凉,不知道自己是否会等来一个噩耗。
群里再次弹出消息:“我刚和朋友通完电话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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