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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 上寨祖母回忆录养育之恩情永恒（第2页）

听罢，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，低下头，两滴豆大的泪珠落地有声。我却不知道，这么做是为了感恩还是为撒谎赎罪。

祖母见我跪下，马上放下水杯，抬起手指了指木桌子中间的抽屉，嘴巴一张一合，沙哑的声音细细念：里面有——有——红包。

我站了起来，揉了揉被泪水刺痛的眼睛，打开那个挂着锈锁头的抽屉，在一本毛主席语录下面找出一个红布包，翻开布包，里面的全部是红包，细细一数：24个，刚刚好是我8年来走亲戚家领的红包，其中23个是空空的，只有一个没有开口，祖母示意我打开，里面只有一张白色的拾圆纸币。

——我突然想到小学时，祖母告诉我只要考到三好学生就有红包，但是我从来没有得过那个奖项。所以这个红包一直没有送给我……

只见祖母眼里蒙着一层雾，微微说：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给你红包了！

我心一酸：“我是大人了，为什么还要给我红包？”我声音有些哽咽。

我透过婆娑泪眼，却见祖母低声喃喃：在我心里，你永远是小孩子……

我走过去问她：“我是不是永远长不大？奶奶——”可是没有力气说出这话来，尽管在心里念了一百次。

于是我掏出钱包装钱进去塞给祖母红包，她接下红包，哝哝道：不是过年给什么红包呢？留着自己用……

我扶着祖母郑重保证：过年再给，一定给！奶奶会好起来的，好起来……

祖母闪动着泪光，嚅嚅念：会好的！会好的……

我听罢泪如雨下。马上去找医生，找爸爸……

晚上，昏黄的灯光下，我又来到祖母屋里，祖母见我来了便问我：屋里好黑，外面有没有月光？

我听罢，心里涌来一阵酸楚，这话不知道在哪部电视里听过！

我会意点了点头：有！

转身跑出去，天上一轮圆圆的明月，我迫不及待打开利是封对着月亮扬一下，然后封好，捧在手心，急急走回屋里给祖母看。

“奶奶，月亮在我手里的红包里！”说完，我把红包放在祖母手里，我的视线又模糊了。

祖母笑了，笑得好开心，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，如平整的湖面，努力呼吸几下，开口了：傻孩子，别骗我了！你的手永远抓不住月亮的，月亮在你的眼里，你的脸上。你看，好多月亮啊！……

我惊慌失措，抹了一下满脸的泪花，嗯嗯嗯直点头。

下一刻泪水像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，心里默念：奶奶，我手里有月亮，只是明月抓住，我没有撒谎！我没有撒谎！没有——

……

良久，恍恍惚惚的灯光下，祖母手中的红包滑落下来，她的手渐渐隐去了……

我扑通跪倒在地，热泪夺眶而出，哭得昏天黑地，伤心欲绝。我大喊：奶奶，别睡了，我去装月光给你……

我第二次跑出去，月亮依旧是那么圆那么大，只是觉得好像滴下了血，顾不得那么多了，我急急忙忙裹手舀月，匆匆进来时，祖母静静睡着了，永远地睡着了。

……

我收好祖母身边的红包，把其他的23个红包全部丢进火里，连同我的三次谎言一起烧为灰烬。红红的红包在我面前燃起了熊熊大火，通红的火光照亮了我的脸，照亮了天际的红云，照亮了祖母去往天堂的路。

然而这场大火却没有烧死我的谎言，反而是那场大火将它铸成一把刀，锋利无比，镶在我心上，时刻将我的心割得鲜血淋漓。

以后的日子里，我常常一个人仰头望月，对月亮特别的眷顾：月弯时，犹如祖母的手指，一头指向我，一头指向家。月圆时，犹如锁在我心口的纽扣，不敢解开，因为里面蓄满汹涌的亲情！

现在我手身边只有一只红包，就是那个没有送出的红包。看上去，空空的，但是对于我，却是满满的，因为里面装满了月光。

所以，我要小心保管，永远珍藏。

——我的红包，永远盛装着祖母的满满的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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