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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9 三人(第1页)

莫名其妙的,原本两个人的逛街变成了三人行。

我夹在杜白和苏焕两个人之间,如坐针毡、如芒刺背。

苏焕是个好奇心很旺盛的人,遇到什么新奇的都要拉着我一同过去凑个热闹,就连买糖葫芦这种小事都要拉上我。

因为武林大会的缘故,尹州城中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,等杜白挤过拥挤的人群过来时,我和苏焕手上的糖葫芦已经吃了一半。

苏焕看到略显狼狈的杜白,像是突然想到他这个人一样,懊恼地拍了拍脑袋,内疚地说:“哎呀,忘记给杜哥哥买一串了,只是现在离糖葫芦摊有点远,再过去一趟也是麻烦。”

杜白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发髻,硬声道:“我不吃,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。甜得发腻。”

正喜滋滋咬了一大口山楂的我,顿时感觉膝盖中了一箭。

杜白瞥见我神色不对,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,表情有些不自然。

苏焕笑容愈发灿烂,指着前面木匠摆的摊位,欢天喜地地说:“姐姐快看,那只木头做的鸟儿会飞,我们去试一下!”说着,拉着我的右手臂就往前走。

我跟着苏焕还没走两步,另一只手臂被杜白拽住。他没有看看我,而是面色不善地盯着苏焕,“那有什么好看的?再说这里人这么多,这样乱跑万一走丢了怎么办。”

“不会走丢的,”苏焕的表情很委屈,“姐姐武功这么高,没有人敢欺负姐姐,就算是有不长眼的,我也不会让姐姐受半点委屈。姐姐你是相信我的吧?”

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我,迫不及待地想从我这里得到肯定的态度。

想到苏焕小孩子心性,加上这件事也确实不算什么大事,于是我跟着他附和地点点头。

苏焕的眼睛更亮了,像是一只得到主人肯定的小狗,只差欢快地摇摇身后的尾巴。

“我不允许,”杜白声音压得很低,攥紧我手腕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更加用力,他怔怔地看着我,像是遇到了此生最难读懂的一篇文章,“我不明白,为什么只隔了几个月,你对我的态度改变竟然如此翻天覆地。武蕴灵,难道你口口声声对我说的‘喜欢’,真的只是小孩子过家家?”

他自嘲一声,眼睛中似正在下一场细密小雨一般笼了一层水雾,只要一闭眼,就会有水滴滚落下来。可是等我想仔细看时,那层水雾又仿佛只是我的幻觉。

对啊,为什么?我在心里反问自己。可是这种问题怎么可能一下子得出答案,我如将要溺水的一样,想要胡乱抓住任何能够让我漂浮在水上的东西,情急之下将万能的“忘情丸”当作借口搬了出来。

原以为这段小插曲会像之前一样,稀里糊涂地避过去,但看到杜白表情的那一刻,我心中咯噔了一下。

杜白的笑容愈发惨淡,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,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,“你到现在还是用这种话来敷衍我?世上根本不可能有‘忘情丸’这种,能准确消除部分记忆的神药。”

“所以,你现在愿意坦诚地,和我谈谈你到底在想什么吗?”

慌乱之下,我原本想要拒绝,但是看到他伶仃腕骨上缠着的红豆手链,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。

我和杜白来到护城河边。

柳枝抽条,满眼新绿。

等走到护城河中段,四下无人的地方,杜白率先停下了脚步,定定地看着我。我避开他的目光,往河面上看。宽阔的河面上,几条游船正悠闲地漂浮在上面,才子佳人倚在栏杆上说笑,袅袅琴音从河中心飘过来。

不知怎的,我突然想起初到京城时,我头一次听说杜白和嘉仪公主交好的消息,气冲冲过去时,看到的画面就和现在差不多。

说也奇怪,当时让我抓心挠肝的场景,现在回想起来却并无多少波澜。

我正出神地想着,杜白缓缓开了口。

“我并没有和公主成亲,我逃婚了。”

见我震惊地回头看他,杜白这才继续往下说。

“大婚当天,江奉岭过来找我,带来了你已经‘身死’的消息。我第一反应是不相信,但是他说朱韵阁的消息从来没有出错过。说来可笑,也就是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,我突然意识到,如果你不在了,功名利禄、报仇雪恨,这些从小就刻在我骨子里的夙愿即便达成,也没有丝毫意义。”

“我制造了死亡的假象,趁无人注意之时逃了出来。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,你其实还活着。我找到伯父的衣冠冢前,给了自己七天的期限,如果这期间你没有出现,我就去其他地方找你。”

杜白的叹息载着风传来,“我如今‘身死’,又被销了户籍,若你不要我,这天地之间便再无我归处。”杜白沉默了片刻,再开口时声音艰涩,“在今天之前,我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件事告诉你。这是我自己的选择,不想让你有任何负担……”

我急匆匆打断他的话,“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,我会找人帮你恢复户籍,而且公主那么喜欢你,有他在皇上旁边说好话,相信你很快就能官复原职。你既然已经辜负我,就不能再对不起公主。”

“回不去了,”杜白喃喃,看向我的目光中是浓浓的哀伤,“而且我也没想过回去。你现在想报仇,没关系,我可以帮你报仇,在你身边慢慢等。等你身上的枷锁全部卸掉,愿意回头看我的那天。”

杜白一直都是高傲、矜贵的,像今天这般一而再再而三放低姿态,说出这么卑微的话,实在是让人连想都不敢想。

我在袖中的双手握拳,在他期冀的目光之下,冲他咬唇摇头。

“太迟了,杜白。在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,你心中功名、家仇,哪个都凌驾在我之上。而现在情况倒错,你的爱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。而且爹爹去世之后,我才明白你做的对,同样的事落到我身上了,我也放不下仇恨,所以杜白,我们不欠彼此的。更何况……”

我看着他逐渐暗淡下来的眸子,残忍地将余下的话缓缓说完,“你一个病弱书生又能帮得了我什么?我身边的陆双元、苏焕,哪个不比你更有用?杜白,你应该回到京城,这样对你我来说,都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
我走的是悬崖上的钢丝,任何与我同行的人,一不小心就会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。在那堆起的累累白骨中,绝不可以有杜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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