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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1章博弈
“无他,只是有些话憋在心中,需寻个感同身受之人,才能一吐不快。”黎至清神情难掩落寞,叹了口气,又道:
“黎某早知年命不永,恐怕活不过弱冠,许多事情已经不再执着,只求有生之年能手刃谋害家兄的仇人。”
阿克登之死,人尽皆知,但眼前之人的兄长因何而亡,阿克善并不知晓。不过,只瞧着他的模样,阿克善觉得四年前自家兄长因冤被杀时,那份心如刀绞的感觉又回来了,心中甚是烦躁,语气略显不耐道:
“你哥既然没死在这战场上,你在这里白费功夫作甚!要报仇便赶紧去,瞧你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,就算活不到弱冠,也还有时间,在这里叽叽歪歪算什么本事?还是你在嘲笑本将军活不过明日?”
黎至清苦笑着摇了摇头,“可黎某连仇人是谁都不知,所以才羡慕将军。知道仇人是谁,这仇,报与不报,皆可由自己选择。”
阿克善冷哼一声,“不能手刃仇人,知道了真相又如何?还不是徒留遗憾!”
黎至清低头,沉默半晌,“君子有成人之美,既然黎某与将军同病相怜,黎某给将军留个机会,将军也助黎某一臂之力,如何?”
阿克善瞬间明了,黎至清今日搞这一出,是劝降来了,面露不屑之色,讥讽道:
“从前听闻,大成文人各个都是做戏的高手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你方才这般惺惺作态,不就是想要让我背叛族人,回去杀我们汗王嘛!简直做梦,我是不会被你利用的!”
黎至清面如沉水,未置可否,只是就着方才的话娓娓道出心中所想。
“黎某并无此意,只是想与将军做一桩交易。这些年,黎某时常在想,胡旗为游牧民族,地处北方,虽然民风彪悍,但比之大成幅员辽阔,物产丰富,国力还是逊色不少。上百年前,胡旗南侵,乃是物产贫瘠之下求生的无奈之举,随着岁币一年年输出关外,胡旗当年之困早已解了。那在国力如此悬殊之下,为何还要冒着被灭族的风险,举全族之力南侵,特别是近十年,情况愈加严重。”
黎至清抱着胸,从案后踱出来,眉眼间都是思虑之色,“直到四年前,四年前家兄之死,才让黎某开始怀疑,京畿某些势力早与胡旗达成默契。这次,黎某拖着残躯来到北境,证实了这一猜测。如今,黎某愿保将军一命,条件是将军需助黎某寻得隐藏在大成京畿,害我兄长性命的凶手。至于将军留着有用之躯继续为你们的汗王出生入死,还是反戈一击为兄报仇,任凭将军自行决定,与黎某无关。”
“我不会背叛我的族人。”阿克善一口回绝了黎至清。
黎至清并不赞同,“将军敢指天誓日说这南侵是胡旗百姓的选择?这不过是无道之君为满足私欲燃下的战火!更何况,谁说背叛汗王就是背叛族人?”
“瞧你的模样,是个读书人,你们中原,不是有句老话叫‘君为臣纲’。”
草原上的头狼位置只属于最强者,弱肉强食是胡旗的生存法则,君为臣纲的道理,阿克善虽然并不认同,但在他学习中原文化时,却知道这四个字被大成的朝臣奉为圭臬。
黎至清听罢,轻笑一声,“将军只知‘君为臣纲’,却不知,‘君不正,臣投他国’!”
阿克善面露诧异之色,没想到黎至清能将这话宣之于口,“你这么说话,你们汉人皇帝知道后不会杀了你么?”
“当然会!”黎至清脱口而出,没有丝毫迟疑,言罢,似是突然想到什么,笑了起来,“不过,黎某现在追随的主上,大约不会!”
黎至清轻描淡写的一句,落在阿克善耳中却极为讽刺。他们兄弟二人为苏迪亚父女征战沙场,兄长死于汗王猜忌,而自己差点死在苏迪亚箭下,要真论走运,还是眼前这人走运!
黎至清见阿克善沉思,从案上拿起个倒扣的茶杯,亲自斟了一杯茶,端到了阿克善嘴边,“将军与公主殿下一对璧人,难道将军不想留下性命,亲自去问一问公主,肩胛这一箭,公主射得有多不舍,心中有多痛?”
阿克善久未进食,又与黎至清闲扯半晌,早就口干舌燥,立马一口将茶水饮尽,喘了口气才道:
“不必了!这个女人如他父亲一般刻薄寡恩,城下那一番,不过是做给我胡旗军中的儿郎们看得!她什么心思,我最了解!”
这次不仅是黎至清,连玉絮都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,两人迅速交换了眼神,都从对方眼中瞧出先前没有的东西。
黎至清点到即止,再不给苏迪亚父女只言片语,只道:“将军天降英才,若落得祭旗被杀的下场,难免让人扼腕叹息,不妨考虑下黎某的提议。”
黎至清故意将“祭旗”咬得极重,意在提醒,方才城楼之上,北境已放出话去,只要胡旗再次攻城,那另外二十六名突击旗士兵也将性命不保。
阿克善沉默良久,半晌才吐出一句,“那二十六个兄弟,你能否也高抬贵手?”
“黎某愿与将军各退一步,是看在你我同病相怜的份上,黎某与突击旗可没有这样的情分。更何况,这一支突击旗绞杀了不计其数的大成将领,与北境有着血海深仇,我家主上为擒获突击旗,不惜以身犯险。故,黎某恕难从命。”
“突击旗是本将军一手培养,他们不过听命行事,你想要的,本将军愿意帮你。但能否用本将军的命,换他们的命?”
黎至清听了这话笑出声来,“黎某要将军的性命作甚?于黎某、于我家主上并无任何助益。不过,将军对突击旗兄弟有情有义,倒是让黎某敬佩不已,一邦之主,该有这样的胸襟气度。”
阿克善听明白了,黎至清这是婉拒了,想要再争取,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筹码能与黎至清交换。
阿克善的心思被黎至清收进眼底,故作善解人意道:
“将军一代枭雄,有志难酬,有冤难伸,若是这般丢了性命,黎某都替将军惋惜。这样吧,苏迪亚公主既然撂下话,明日再来,那黎某也不急在这一刻。但黎某身体有疾,主上不许黎某戌时后再会客,不过黎某愿为将军破一次例,以今夜子时为限,若将军改了主意,那咱们可以再聊;若将军真能咽下这口气,随着含冤的兄长而去,那此刻就当诀别,明日黎某就不去城楼上送将军了。”
黎至清说罢,朝阿克善施了一礼,然后让人将阿克善押了出去。这次未将人丢进地牢,就近扎了个军帐,把人捆了进去。
等阿克善一走,黎梨才略显疑惑道:“公子既然想劝降阿克善,为什么还要帮苏迪亚说好话,不该让他觉得苏迪亚无情无义,才更好劝降么?”
黎至清认真听完黎梨的话,然后面带笑意看向玉絮。
玉絮知道这是黎先生又在考校自己,忙道:“我倒觉得,这般更好。苏迪亚来者不善,阿克善已然知晓,若是咱们再大肆渲染苏迪亚的无情无义,未免刻意。倒不如像方才那般,咱们越提他们二人的情谊,阿克善心中越难过,这根刺才刺得越深。不过,先生,咱们找阿克善讨得,是否少了些?”
“自然是少了些!不过,有些东西,你开口要,他便更加珍视,讨要起来就越难,倒不如等他自己送上门来。”黎至清说完,见玉絮恍然大悟,略作沉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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